为什么你每天都很忙,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

admin 2025-12-03 12:16 0 次点击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简单心理,作者:予警,责编:罗文,原文标题:《一生关键的东亚小孩,卡在“时间贫困”里》,题图来自:AI生成 最近重看《我可能不会爱你》,想起自己读书时幻想着未来会过上程又青一样的都市生活:做着喜欢的工作,到点下班,和朋友喝酒吃饭,逛公园消食聊天。 可现实却是,在下班高峰挤进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,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,好不容易缓过来,抬头一看,已经晚上十点。 本来计划好要给自己做顿饭,再做做手工,但只要有一件事拖延了,整晚的节奏都会被打乱。我好像从来没觉得哪一天的时间是够用的。 这种“时间总是不够用”的弥散性感受,被研究者称为“时间贫困”(time poverty)。它不仅意味着量的匮乏,更指向质的瓦解。 为什么时间贫困会成为都市人的新困境? 哲学家韩炳哲在《时间的香气》开篇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: “今日的时间危机源于一种导致各类时间障碍和错误感知的时间紊乱......时间缺乏有序的节奏,人们感觉生命在加速,实际上是在感知一种无头苍蝇般乱飞的时间。”[1] 事实上,现代职场中的“弹性工作制”消解了工作与生活的边界,算法推送批量制造着“害怕错过”的焦虑,而持续在线状态让时间污染成为常态,我们的注意力和生活一起被原子化——拥有的不是更多自由时间,而是被切割、打扰、难以真正运用的时间碎片。 为了与之对抗,我们开始以倍速生活,试图在单位时间内塞进更多内容,换取更多筹码。我们想做的事情太多,但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却寥寥无几。 正如韩炳哲所说,现代社会的时间计算方式把“充实”与单纯的“充足”混为一谈,将“计数”错认为有意义的综合“讲述”。 我们在一个个当下之间急促跳跃,失去了专注一件事、发展一段关系、展开一种可能性的能力,生命在慌乱中无休无止。 今天这篇文章,我们就来聊聊:陷入时间贫困的人,可能有的5种迹象。 一、染上“班味”,活人微死  确诊“时间贫困”的第一个表征是,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,更具体来说:我一直在忙,但我没有能“活过来”的时间。 我经常觉得工作就像一本无限流的恐怖小说: 强打精神的周一,难熬的周二,终于等来期待的周末,但很快又回到周一。人生好像被切割成七天,周而复始。 上班是为了下班,下班还在上班。 技术工具成为了控制的延伸,钉钉等即时通讯软件让我们被期待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。下班变成了“物理”上的“移动”,而非心理上的“离线”。 但当我们 24 小时在线,修复能量的空间被挤压得所剩无几。 根据“努力-恢复模型”和“资源保存理论”,恢复性体验的发生依赖两个互补过程: 一是停止消耗,即避免调用与工作相同的功能系统;二是主动补充,通过娱乐、社交等活动,重新获得积极情绪和自我效能感[2]。 但困在时间贫困里的人,往往无法实现心理脱离,也难以在放松中蓄能。他们丧失了对闲暇时间的“控制”,无法决定休息的内容与节奏。 当恢复无法发生,人的感知会逐渐钝化。长时间的消耗磨损着意志,切断了身体与情绪之间的连接。 “活人微死”成为了时间持续被剥夺后的一种生存机制。人们不得不依靠这份钝感,在高速运转中“熬”下去。 二、将“是否对我有用”作为衡量关系的标准 刚来北京工作的时候,生活轨道骤然切换,一天高强度工作后,我只想瘫在沙发上刷手机。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只剩下文档和群聊的截图,没什么欲望分享日常。 回复朋友上午七点发的信息,对方问我:“是不是在上班的时候被没收了手机?” 许多关系就这样走向了脆弱的边缘。时间贫困不仅压缩了人们共处的时间,也悄悄重塑着我们看待关系的方式。 研究表明,当人们感到时间稀缺时,大脑会优先进入“能动导向”状态,即聚焦于那些与自我目标和成就直接相关的任务。 与此同时,与“共享导向”相关的活动——比如漫无目的的闲聊、体贴地回应伴侣的情绪、换位思考朋友的难处——则会被贴上“低效”甚至“浪费”的标签[3]。 这种价值转向,很可能直接导致对人的物化。 比起“这个人经历过什么”,人们更关心“这个人有什么用”,他人逐渐被简化为功能的集合体:朋友是“可利用的人脉工具”,同事是“确保工作闭环的环节”,伴侣是“维持家庭运行的模块”。 与人的互动,不再是出于关心、好奇,而主要——甚至仅仅——是为了提取其“功能价值”,对方内在的情感世界与自主性都变得无关紧要。 一个危险的现实是:当关系不再是连接,只剩下交换,人们也逐渐失去了爱的能力。 三、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卡住 我好像连大脑都变得迟钝了。 你可能也有这样的时刻:早上盯着牙刷发呆两分钟,才想起今天是周几。这不是变笨了,而是被时间压得失去了“思考的空间”。 在技术许诺“更快”、“更灵活”的今天,人们的工作压力并没有减轻,工作量也没有变小。 相反,在“降本增效”的口号下,一个人往往要承担过去两三个人的工作量。哪怕表面上工作时间没有增加,劳动强度也在变大,人们会持续性地“感到匆忙”。 这种主观的时间紧迫感,本身就是一种有效的压力源。 感知时间压力(Perceived Time Pressure, PTP)会损害大脑功能执行功能,削弱过滤干扰信息的能力,导致效率下降,更容易分心,并感到焦虑[4]。 发表在《柳叶刀》子刊上的一项最新研究进一步指出: 时间是影响大脑健康的一个被低估的社会决定因素[5]。 研究估算,要维持基本脑健康,每天至少需要投入10小时: 7 小时的高质量睡眠 45~60 分钟的身体活动 每餐 20~30 分钟的进食时间  1 小时左右的社交互动 但对许多人来说,这些时间常常被迫让位于工作、通勤、家务甚至疲惫本身。 时间不仅是钟表上的刻度,更是由生物节律、文化规范与经济结构共同交织的产物。 当时间被不平等地分配时,人们参与促进脑健康行为的机会被限制,罹患失智症的风险也随之上升。 大脑不是靠意志力运转的,它靠时间。 四、每天都很忙,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一位在大厂工作的朋友曾和我抱怨她的日程——总是被一连串会议塞满,每天都在不停地“碰一下、同步一下、拉通一下、对齐一下”。 白天的时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,那些需要深度思考的任务,只能拖到晚上加班完成。 她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整天忙个不停,任务清单上打了不少勾,却很难想起有哪些真正推进的成果,经常感到人生的无意义。 这种“虚假的充实感”与“实质的虚无感”之间的巨大落差,正是时间贫困的典型表现。 研究发现,在控制了客观可支配时间的前提下,主观时间贫困会让人更倾向于采用具体的解释水平。也就是说,越是觉得时间不够用,越容易只关注“怎么更快完成”,而忽略“为什么要做这件事”[6]。 于是,“瞎忙”成了一种普遍状态。人们被迫沉浸在“碎片化反应”模式中,时间不再由自己掌控,而是不断回应外部的请求与打断。 这也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:被琐事牵制,无暇思考长远;而缺乏规划,又带出更多琐事。 五、表面加速生活,实则看轻自己 在韩炳哲看来,人们企图以倍速生活、疲于奔命的现状,其根源并非表面上的“害怕错过有价值的事物”,而是深植于一种现代文化纲领的承诺: 只要不断加速,提高体验率,让生命更加充实,就能抵达“美好生活”。 可事实恰恰相反,试图活得更快的人,可能更早耗尽。这场加速并不通向丰富,“更快”也无法换来“更多”。 研究表明,当人长期处于时间紧迫的压力中,容易产生强烈的失控感与无力感。 这种基本心理需求的挫败,会促使个体转向“快速生命史策略”——即优先选择短期易得、能带来即时反馈的行为,而放弃那些需要长期投入、延迟满足的行动。 在这种状态下,人们往往: 不再设想三年后、五年后的自己; 不愿投资那些“短期内看不到回报”的目标(比如:学习、健康、关系); 持续透支身体、情绪与注意力,只为完成“下一个任务”; ...... 当一个人忙于应付现在,就无暇构想未来;而当对未来失去了想象,也就更难善待现在的自己。 六、写在最后 时间从来不是一个中立、平等的资源。 它被生物节律编码,被工作制度切割,被文化观念定义,并在技术工具的推动下,越来越碎片化、商品化。 困在时间贫困中的人,并非懒惰或者无能,而是被结构性地剥夺了停下和感知的可能。 但这并不意味着,我们只能沉默以对。 《时间贫困》的作者凯茜·霍姆斯提醒我们,重拾时间的充裕感,可以从那些让你感觉“我做得到”的小事开始[7]。哪怕微不足道,也能带来意义感的回归。 比如:每天散步十分钟、每周做两件帮助他人的小事、进行一些能够唤起“敬畏”感活动(看纪录片、和自然相关的摄影集或者演讲),去体验超越自身的宽阔视角,让时间从“紧缩”中慢慢展开。 我们需要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的珍贵,意识到为自己留下时间的重要性。 正如韩炳哲所说,时间危机只有在“积极的生活”再次将“沉思的生活”纳入己身时才会被克服。 参考文献: [1] [德]韩炳哲:《时间的香气: 驻留的艺术》,吴琼译,北京:中信出版社,2024年。 [2] Sonnentag, S., & Fritz, C. (2007). The Recovery Experience Questionnaire: Development and validation of a measure for assessing recuperation and unwinding from work. Journal of Occupational Health Psychology, 12(3), 204–221. https://doi.org/10.1037/1076-8998.12.3.204 [3] Jiang, X., Zhang, N., Sun, X., Liu, Z., & Wang, Y. L. (2024). Being pressed for time leads to treating others as things: 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time scarcity, agentic and communal orientation and objectification. The 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, 63(3), 1318–1338. https://doi.org/10.1111/bjso.12729 [4] Sussman, R. F., & Sekuler, R. (2022). Feeling rushed? Perceived time pressure impacts executive function and stress. Acta psychologica, 229, 103702. https://doi.org/10.1016/j.actpsy.2022.103702 [5] Röhr, S., Reppermund, S., Matison, A., Samtani, S., & Sachdev, P. S. (2025). Making time for brain health: recognising temporal inequity in dementia risk reduction. The lancet. Healthy longevity, 6(10), 100768. https://doi.org/10.1016/j.lanhl.2025.100768 [6] Yuan, Y., & Sun, X. (2024). Can't see the forest for the trees: Time poverty influences construal level and the moderating role of autonomous versus controlled motivation. 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Psychology, 63(3), 1272–1296. https://doi.org/10.1111/bjso.12730 [7] [英]凯茜·霍姆斯著,柳菁、万佳译:《时间贫困:如何利用时间,决定了我们是谁》,北京:中信出版社,2023年。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简单心理,作者:予警,责编:罗文 原文链接:https://www.huxiu.com/article/4813152.html?f=rss